北京为何推出粮油供应及价格调控应急预案？

几天来，原本各界预期休战曙光不远的中美贸易战突然急转直下，再度升级。继特朗普政府5月10起对中国输美产品正式执行已经延缓了数月的加征关税措施之后，中国政府于5月13日宣布反制措施，于6月 1日起，对已经加征关税的、价值600亿美元的美国进口产品，再提关税。中美贸易战升级的同时，另一条消息吸引了不少中国人的注意。这就是北京市发改委5月13日发布并从即日起执行的《北京市粮油市场供应和价格波动应急调控预案》。尽管北京市发改委在回答《中国经营网》提问时强调：推出此项《预案》与中美贸易摩擦无关，但《预案》发布的时间点还是令人产生联想。如何解读这项目前仅针对北京市的粮油价格应急调控预案？旅美经济学者秦伟平评论指出，这应当是中国政府所谓“已经做好全面应对准备”的一部分，但他特别提醒，中国粮食对外依存度高，倘若贸易战持续，中国公众应当有心理准备。

北京街头身着印有ＵＳＡ（美国）字样Ｔ恤衫、手持五星红旗的小男孩。２０１９年５月７日摄于北京。 图片来源：路透社/Thomas Peter

“粮票、油票可能会重现中国市场”

秦伟平：我们看到中国政府5月13日提出一个反制方案。这个反制方案其实比预想得弱。一是比美国（加税措施）晚了三天，第二是力度弱很多。当局同时在中国媒体上宣布说，中国已经做好全面应对准备。我想，北京突然发布这个粮油应急预案其实是“全面应对”的一部分。

我们知道，中美贸易战打到最后，会对中国经济与社会造成很大冲击。冲击之一就是粮食安全。我相信，粮食安全对于中国政府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因为一旦不能保证粮食的基本供应，社会稳定会造成很大冲击。北京的粮油管控方案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出台。

仔细看一下这个方案：在粮食价格上涨10%、油的价格上涨20%的时候，当局就会启动最紧急的红色预案：增加供应，甚至限制粮油的市场价格……价格变动10% 或20%，这意味着供应出现紧张：因为供应紧张，所以价格上涨。所以他们非常警惕。所以，我想他们可能是在做一些准备工作。北京因为是首都，所以他们会尽可能保证供应，一旦供应不足，他们可以从其它周边省市去调集货源，保证北京的供应。我想，这个大的背景和一年多前，北京市委书记蔡奇驱逐北京“低端人口”有异曲同工之妙，最大目的就是保证北京地区的所谓市场稳定、社会稳定。我们可以预期未来一定会回到所谓的计划经济时代，粮票、油票可能会重现中国市场。

我想讲的另外一点是，中国政府在说“全面做好应对准备”和北京发布粮油管控预案的同时，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发出通知，要求守住不发生大规模失业的底线、劳务输入省份要尽可能将失业人口留在当地，防止出现大规模返乡潮。这三项内容其实是异曲同工，就是中国政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贸易战目前对中国的冲击可能没有那么大，但是在未来半年内或一年内，可能会是巨大的冲击，比如引起一些诸如粮食供应问题、能源供应问题、社会危机、政治危机等。中国政府为了执政安全，要防患于未然，做了很多准备。比较糟糕的是老百姓没有做准备，比较被动。

随贸易战深入，中国可能爆发粮食危机

法广：贸易大战已经开始了将近一年。自去年7月起双方就开始竞相提高关税。北京市委现在发出粮油供应和价格调控应急预案，单纯是防范万一出现的危机，还是粮油供应已经出现压力？

秦伟平：我感觉到目前为止，粮油供应还没有压力，但是，中国政府已经自今年初开始抽查各地粮仓情况，发现情况不是很乐观，经常有些地方爆出失火等事故，其实就是之前粮食库存没有做好。我们知道中国的粮食安全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在过去十年，他们一味地发展经济，但是对农民和农村的积极性有很大打击，进口价格非常之低，冲击国内粮食供应市场。中国大概50%左右的粮食都依赖外国进口。而外国进口需要花美元外汇去购买。所以，中美贸易战一旦打到惨烈的时候，中国的外汇储备，也就是所谓的外贸顺差都面对很大挑战。他们很担心，万一没有足够的钱进口，怎么办。这是粮油核查的一个大背景。

我们没有证据表明现在已经出问题，但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希望中国公众提前做好准备。

贸易战中可能影响比较大的是大豆。中国90%的大豆依靠进口。大豆用途非常广泛。除了豆制品，最大用途就是食用油酿制，所以影响会非常大。所以，我想随着贸易战深入，中国的粮食安全、粮食危机可能会爆发。

关于粮食安全，我想提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中国政府为了控制通货膨胀率水平，强行把国内粮油价格压得非常低。这对中国农民种粮的积极性有很大打击。据我了解的数据，中国很多地方的农田都处于荒废状态，因为种粮亏本，不赚钱，所以没有人种地。中国就依赖进口。这未来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中国政府如果聪明些，应该现在一方面进行粮油管控，另一方面大规模提高粮油价格，或者是给农民大量补贴，这样才能保证未来不出现粮食危机，不出现粮食供应问题。

这是中国一个很大的漏洞，以前以为只要有钱，就可以去海外购买，还更便宜。实际上粮食安全对任何国家都很重要。应该保证农民种粮的积极性，让市场调控价格。如果压制市场价格，就需要给农民补贴，否则大家都不种粮食了。中国14亿人口，粮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外部市场一旦出问题，比如遇到天灾人祸、产量不够的时候，就会有很大麻烦。中国报道近日也提到一些地区发生虫灾，会对今年粮食产量有影响……其实形势蛮危急的。所以，中国政府可能内松外紧在应对。

法广：但是，您提到应该提高粮油价格。但提高价格的结果，其实还是老百姓埋单？

秦伟平：中国有句古话：米贵伤民，米贱伤农。这是一个平衡问题。价格低，农民没有积极性，供应就会出问题；价格高，市民买菜、买粮的承受力会有问题。这中间很难平衡。但最重要的是让市场去调节，让市场有一个合理的价格。但现在的价格明显是被强行压低。比如大米价格，看看中国物价的涨幅是多少，再看看大米的价格比20年前涨了多少：完全是很低的状况。这导致过去10年，农民种粮积极性一再下降，耕地在荒废，这些都有数据可以证明。这一点比贸易战还重要。所以，北京政府采取这个措施是对的，但是它更应该采取一些全面解决这些问题的措施，而不是用全国之力，来保证北京的供应，牺牲其他地方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