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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分子价值的捍卫者朱利安·班达第四节 什么是知识分子的永恒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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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在德雷福斯事件和随后的一次世界大战中,班达看到当时法国知识界泛滥的一股思潮,那就是以政治激情的指向,来判定何为价值,何为道德上的善。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政治正确。但问题在于,遵循政治激情的指向,是知识人的正确选择吗?

知识分子价值的捍卫者朱利安.班达
知识分子价值的捍卫者朱利安.班达 网络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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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班达提出的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永远在争论的问题,特别是在日益实利化的世界上。似乎依据政治考量,确定是非标准,已是习以为常的事儿了。

答:现实情况确实如你所说。但班达的回答,恰恰是反现实的。我在介绍雷蒙阿隆时,曾告诉听友们,班达所用的指称知识分子的词是clerc,这是中世纪时特指神职人员的一个词,把它翻作知识人更为确切。因为在中世纪有知识的人,几乎都是神职人员。所以班达在《知识人的背叛》一书中,引用并改写了圣经《列王记》中的话,也就是以利亚对耶和华所说:“我为耶和华这永恒的万军之神,大彰虔敬之心”。但是班达他改写了这句话,改成“你们要为耶和华这永恒的万军之神大彰虔敬之心”。他说,这就是现代知识人对众人所说的话。因为神的创世活动,在现代世界中,成为一种有实用目的的行为,已经失去了神性。他认为神之创世,本来是神性在尘世的自然的扩展,本不带有实用的目的。他的这种神学解释,实际上是回到了中世纪早期的神学理论。所以在他看来,现代知识人本应像神创世那样,提升庸众使之具有超越性的目的。所以他把知识人追求“经世致用”的倾向称为“知识人的背叛”。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知识人该持守的东西呢?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要看哪些东西被班达看作是危险的。知识人一旦开始被这些东西俘虏,为之辩护,那他就有背叛他的天然职守的可能。在班达为《知识人的背叛》1946年版所作的序言中,他详细列举了几个重要问题。在他看来,他所坚持的主要观点,即以捍卫正义,理性等永恒的无偏私的价值为己任的知识人,已经为了实用的目的和现实利益而背叛了他们的职责。这种背叛的后果,已由莫拉斯这类知识人在二战中的行为所表现出来。所以只要看看他们宣扬什么,就知道这种背叛如何发生。

问:这种论证方式倒是简洁明快。

答:它确实有效,能让你一下子就明白班达的基本思路。让我们顺着他的思路来讲。首先,这种背叛表现为以捍卫秩序之名而反对民主。鼓吹秩序为先的知识人,认为民主是祸乱的根源。所以他们欢迎希特勒、墨索里尼的法西斯主义。但是在班达看来,真正的知识人所应该捍卫的,恰恰是民主原则,因为只有民主原则才会尊重正义,人格尊严和真理。班达明确指出;“所有具有自由精神的人,都认可那些写在《人权宣言》或1776年美国《独立宣言》上的政治理念,明确表达了知识人的理想”。当然,民主国家中的自由,会带来一些表面上的混乱,但这正像孟德斯鸠所说的:“当你看到一个国家中,没有不断的纷争,鸦雀无声时,你就能断定这里没有自由”。“自由的政府,就意味着总面临着麻烦”。而哪些鼓吹秩序至上的知识人,却认为一个强大繁荣的国家,一定需要一个监管、控制一切的秩序。如果说到自由,也必定是个人在服从整体时才会有。班达把这种自由称作军营中的自由。为了自觉地服从这种秩序,对青年人的教育,也要从简单和服从开始。班达特别引用了希特勒《我的奋斗》一书中对教育的看法。希特勒说:“我们一定不能让青年人头脑中装入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思路我们很熟悉,它就是“只能让无产阶级思想占领阵地”,“要警惕形形色色的资产阶级影响,毒害青年人”这类说法的原版。这真应了《传道书》中的话:“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所以班达断言:“我颂扬那些奠定正义、自由、科学、艺术,慈悲与和平的人,却从不为那些张扬秩序的人唱赞歌。前者对”维持秩序“毫不同情,因为这个字眼会意味着骑兵射击手无寸铁的人,意味着妇女儿童的尸体,世人皆知,重建秩序的悲剧内涵。

问:从表面上看,确实民主国家经常处在混乱之中,但它们却都是强大和富足的。

答;是的。从现实世界上看,最有秩序的国家就是北韩。可那里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再往远一点看,前苏联也是有秩序的,但它的结局我们都知道了。中国的文革有点特殊,表面上有一阵混乱,其实那正是毛本人的一种秩序,而且相当严格。结局大家也都知道。所以才有四十年所谓开放。现在看起来,又开始走回秩序的老路,如今借助了高科技,更是效率奇高。但是看看历史,还真没有靠严酷的高压维持的秩序,能够长治久安的。汉人贾谊早就说过:“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这种抱火厝薪的“秩序”绝不应是知识人为之唱赞歌的。在班达看来,为这种秩序唱赞歌即是背叛。在他看来,秩序观念往往与战争观念相联系,强调秩序的国家,其注重点是强大而不是公正。它是战争所需要的。班达考虑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看到那些鼓吹秩序原则的知识人,几乎都是战争的鼓吹者。他特别举出莫拉斯的《法兰西行动》杂志,对战争的拼命鼓吹。与此相对,他列举了他心目中真正的知识人,如拉伯雷、蒙田、孟德斯鸠、伏尔泰、勒南,他认为这些法国知识人的优秀代表,都会支持有一个类似国联那样的世界和平组织。我们知道国联是一次大战后成立的组织,是联合国的前身。同时,班达尖锐地指出,对秩序,稳定这类国家价值的不加限制的推崇,是与民主价值背道而驰的。因为“如果人民心无恐惧,那么人们就不能控制他们,秩序也就死亡了”。所以班达所谈的这个秩序,其实就是某一种专制制度对人民的管控,因为只有在树立了外部敌人,寻找到外在的威胁之后,才能顺理成章地在国内强调秩序与稳定,才能最有效地激起所谓爱国主义的情绪。所以班达说:“战争急需要国家的整齐划一,反之亦然。整齐划一的国家,会叫嚣战争。把秩序放在首位的国家,是军国化的国家。这就是法西斯主义的意大利和希特勒帝国的情况。秩序与战争彼此亲缘,相向而行”。

问:班达的论述是在为民主制度作辩护啊!

答;是的,班达最想强调的,就是知识人对民主的态度,决定了知识人是背叛还是捍卫他的责任。这一点我们下次再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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