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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军—从政府环境工程发言人到民间环保行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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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快速的经济发展伴随着对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也因此而催生了一系列民间环境保护组织。他们在政府唯发展至上的强势逻辑下,试图找回人与自然相安共处的和谐,推动另一种发展模式与前景。成都城市河流研究会就是这样一个组织。她的创办人田军从政府环保工程发言人到民间环保行动者的转变,折射着民间对以经济效益为核心的发展理念的一种再平衡。成都城市河流研究会自成立后,致力在府南河上游的安龙村开发可持续发展示范村,希望将传统农业自给自足的模式与现代社会环境下的城乡互动相结合,尝试另一种发展模式。田军女士接受了我们的电话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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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广:您曾经是在广播电视单位工作的新闻工作者,90年代中期被借调到成都市府南河综合整治工程指挥部担任宣传总管兼新闻发言人。但是,十年之后,您离开政府部门,开始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民间环保的行动中,从政府环境治理工程的发言人,变成了民间环保事业的行动者。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田军:因为,在政府工作十年后我发现,在有些问题上,我们的角度和立场与民间的角度和立场有冲突。我们主观地认为,通过十年的努力,我们的决定,我们的措施,我们的行动对于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有效的。但实际的结果是,一个五年,再一个五年,十年过去了,我们看到我们先前的承诺“工程竣工之时,就是水清之日”并没有实现。这时候你就会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偏差,而且,这个偏差很大?问题出在哪里?我们这些工程的建设者或者说推动者能不能换个角度去看问题?

中国人爱说一句话:屁股决定脑袋。如果屁股不出来,你的脑袋就始终会站在政府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你以为你是站在民间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但是,回过来重看同一个问题的时候,尺度放宽、放长之后,就会发现有些时候你还是站在政府视角上去看问题。政府想要什么?老百姓想要什么?河流想要什么?站在不同的立场和角度,得出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比如府南河综合整治工程,我一直认为这应该是以府南河治理为龙头,带动整个城市基础设施上一个台阶的综合性城市建设工程。但结果呢?我们发现,府南河变漂亮了,城市的面貌确实也因为府南河工程而发生了变化,府南河成为成都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它也成为一张名片,但实际上我们最应该要什么?府南河本身的水有没有变清?府南河作为河流的状况怎样?我们强加给河流一些政府想要的或者是我们这些治河者想要的东西,比如说让它漂亮、整洁、有力量……我们于是给河流加上了盔甲,比如水泥,我们希望它有铜墙铁壁,可以抗击两百年一遇的洪水,但是,河流在我们人类的愿望下,它自己的生态、它的呼吸、它的状况,我们是不关心的。这就是我们“以人为本”的这样的中心主义者的思维方式……

法广:就是把人的意志强加于河流……

田军:对。我们不考虑河流应该有自然的弯曲,我们把它裁弯取直;我们不会考虑河流有自己的呼吸 河流是有生命的一个整体,我们给它穿上钢筋,披上水泥;因为水不够丰沛,为了让它显出丰沛的样子,我们修建水坝,把水关起来……因此,我们就想:如果有一个民间机构,有那么一群人,去寻找我们自己生活的本源,找到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究竟想做什么,这样一群人可以去追问、去寻找我们真正想要的生活。那个时候,就会发现,过去借用政府的威力去呼风唤雨的时候,与你现在在民间的活动时候的视角不同,真正是屁股决定脑袋。(在民间),你会更多地站在老百姓一边:老百姓想要什么?穷人想要什么?大多数老百姓想要什么?而不是少数人,或者是政府、强势集团想要什么?这些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走入底层以后,你会发现政府怠慢了的东西,这和你以前站在政府那种居高临下的位置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法广:您在2002年产生成立成都城市河流研究会的想法。研究会成立后的一个重点项目就是在府南河上游的安龙村开展可持续发展示范村。尝试多年之后,这个项目已经被看作是国际NGO研究乡村生态保护项目中的一个典型案例。安龙村生态村这个设想当初是怎么产生的?

田军:刚才我说:工程竣工之时,就是水清之日。但十年之后,这个目标没有实现。问题出在哪里?你就去溯源。这时候发现府南河工程的环保工程之一,就是要搬迁很多工厂。但工厂的搬迁,实际上是污染源的转移,工厂搬走之后,城市变得光鲜了,变得漂亮了,但污染源转移到乡村去了,乡村在这个过程中变得更凋败了,而且,污染叠加:我们的水不清,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农业污染,(河流中)总氮、总磷、BOD、COD等等全部超标,超标的原因是农药化肥,还有我们的农业生产、生活方式带来的污染。在过去,中国和东亚的农业基本上是一种生态农业,是一种循环链,也就是农民向土地索取很多东西,但也会让很多东西重新回到土地,所有废弃物,都由土地消解掉了。但是,在现代农业中,我们有农药,有化肥,但是,这些农药、化肥,我们的土地都无法吸纳,70%的农药、化肥都又排泄到江河里,给河流带来污染;同时,农业生产本身的废弃物因为没有被吸纳到土地里,又没有其他的方式被消解掉,也进入河流,造成有机物的污染;另外还有城市化的污染,比如,城市的垃圾都被运到乡村去填埋……多重污染叠加,使我们的河流不堪重负。这是恶的结果。

因此,我们就希望通过安龙村这个案例,能够让城市的老百姓看到,要想喝到干净的水,要想吃到安全健康的食品,那就必须和农民携起手来,共同去面对风险,共同去解决问题,形成良性循环,我们想要的生态的乡村、安全的河流、健康的土地、安全的食品等等也就因此成为可能。过去的传统农业,通过追肥,通过农民的辛勤劳动,把生产过程中的废弃物全部消解掉了,比如,用沼气解决农产品的污染问题,同时也解决养殖业的污染问题,动物、植物、微生物、包括养殖业、种植业之间的有机循环 有机物去支持养殖业,养殖业的废弃物去支持种植业,这样的循环天衣无缝,自给自足,而且可以有余,去贡献给其他人。沼气、厕所、污水处理系统等作为农村生态家园设施,能够贡献给农村的就是生态平衡,所有区域在这样的系统支持下达到零排放,不给外界、不给地球带来任何负担,完全通过这样的生产、生活方式将废弃物消解掉。

通过九年的实践,我们有一个估算,我们有定量监测指标,我们通过无动力机制处理水(不消耗能源处理的水),通过成都天然的冲击平原的地理优势,消解掉污染物,最后回到田里的水是安全的,而且对清洁水的使用非常少,也就是说,安龙村借水还水,还回去的水是干净的,而我们并没有消耗更多的水。我们自己提出一个“上游道德论”,也就是因为我们这个村的零排放,下游的城市和百姓可以有一个发展的空间。我们的村民很为此而自豪。同时,对于每一个老百姓来说,我们也动员城市的消费者去和农民一起推动“社区支持农业”这种方式,我们每个人可以看到变化,与其等待政府去关注水,保护水,老百姓认为自己的力量可能更现实一些。

大家都知道,在中国,政府太大、太强势,它无所不能,但是,在确定哪些问题最紧急的时候,它的选择会与百姓的选择发生冲突,发展和环境两项议题上,政府可能会把环境排在靠后的位置,但对于老百姓来说,环境问题是最优先的:每天喝的水是否健康?空气好不好?食品是否安全?如果我投入一笔钱,就可以首先换来餐桌的安全,其次,我可以看到河流的改变,那我就会愿意参与。所以,我们去动员城市消费者:实际上我们有欠于农民,有欠于乡村,现在我们手里有些钱,是否可以反补他们?政府说要工业反补农业、城市反补乡村,但政府提出的反补缺少路径。我们通过购买的方式,也就是社区支持农业的方式,可能找到了一个机会,为反补或参与河流保护和环境保护提供了一种可能。当然,我们也希望一户户农民,因为这种付出而获得收益,让他们有可以坚持下去的动力。

法广:实际上,安龙村模式就是在那里建立生态村,生产不使用农药的生态产品,然后将这些产品推销给城市,让城市可以吃到安全的食品,而城市的购买再循环返回农村,让生态村继续下去,形成一种城乡循环互动链……

田军:对,形成一种良性互动。农民从中看到希望,知道生产不使用农药的产品,有人埋单,城市消费者看到农民的努力不仅能让他们吃上健康的食品,同时还能保护土地、保护河流,保护乡村,他们也会有一种成就感。让我们感到自豪的是:我们相当于搭建了一种可能性,搭建了一座桥梁,让城市和乡村彼此信任,彼此携手,去共同面对我们面对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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