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拉斯莫的生活与思想第十五节 如何教导出一位好君主

「提要」历史上有许多伟大的思想家和饱学之士，他们满腹经纶，对国家、社会、民众有强烈的责任感，希望用自己的知识、才学、洞见，来打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但他们手中并没有推行政见的权力。实现自己理想唯一的途径，是以自己的思想教育掌握权力的人，借这些君主来实现自己的理想。

欧洲著名人文主义思想家爱拉斯莫画像 © 网络图片

问：爱拉斯莫批判当时的那些昏庸的君王，但他似乎在寻找那种能依照他的理想治理国家的人。

答：是的。他写了一部重要的著作《论基督君主的教育》，这是一部很重要的书。这部书出版于1516年，十几年后，也就是在1532年，意大利人马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出版了。这两部书都谈的是君王的统治之道，但却是在完全不同的方向上。关于马基雅维利，我会专门给听友们介绍，现在我们先谈爱拉斯莫。

前面我们说过，许多思想家试图通过教育君王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们也见过名师、高徒的组合，比如亚里士多德就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而以一位君主为样板来阐明自己的理想王政，则以苏格拉底的学生色诺芬的名著《居鲁士的教育》为开山之作。爱拉斯莫谈君主教育，受这部书的影响很大。况且，这个教育君主的责任，中国古代士大夫也极为重视。在中国宫廷之中，设有太师、太傅之职。他们就是培养教育太子的老师，地位极其重要。春秋战国时期，游走于各国之间的文化人，也给君主提供思想资源。后来，孟子曾经在梁惠王的宫廷中，为他提供治理国家的方法。他与梁惠王的对话，其实就是教育君主的实践活动。爱拉斯莫的这部书是献给查理五世的。这位查理五世是一位很有作为的君主，他与法国的弗朗索瓦一世、英国的亨利八世，并称当时的三雄主。

问：查理五世的身份、地位比较复杂，你是不是先给听友们介绍一下？

答：这位查理五世是哈布斯堡王朝强盛时期的主角，他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菲力一世与卡斯蒂利亚王国的女王胡安娜的儿子，这位胡安娜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疯女胡安娜，这位疯女是西班牙王国的缔造者，卡斯蒂利亚王国的伊莎贝拉女王和阿拉贡王国的费迪南国王的女儿。这两位君王的最重要的功绩，就是资助哥伦布，发现了美洲大陆。所以查理五世是这两位著名 君主的外孙。而他的父亲菲力一世，又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连一世和勃艮第女公爵玛丽一世的儿子。所以查理五世身兼西班牙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所谓神圣罗马帝国，就是日耳曼各公国的一个松散联盟。查理五世还有许多头衔，我们就不提了，否则听友们非搞糊涂不可。

总之，西班牙这个最早的日不落帝国，当时就在查理五世治下。他占领了美洲的大片土地，征服了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把墨西哥也收归己有。所以查理五世曾经口出狂言，“在我的领土上，太阳永不会落下”。不过，听友们应该记得，我们在前面讲过的勃艮第的历史，查理五世就出生在勃艮第的中心城市根特，所以严格说来，他和爱拉斯莫是老乡。所以爱拉斯莫把《论基督君主的教育》一书，献给查理五世。而且还一度被查理五世任命为资政，这是他一生最接近实现他政治理想的机会。而查理五世也确实在某些方面实现了爱拉斯莫的理想。

问：那就请你给听友们介绍一下爱拉斯莫的理想君主吧。

答：好。在爱拉斯莫心目中，理想的君主最好是通过投票来选择。因为有选择的可能性，才有挑到好君主的可能性。爱拉斯莫说，“我们乘船远航时，不是将舵交给同行之中门第最高、财富最多，或外表最好的那一位，而是交给掌舵技能最好，最灵敏，最值得信赖的那一位。同样，一个王国也最好是交托给比其他人都更具备国王之资的人。这些国王之资，也就是智慧、正义、节制、远见卓识，以及对公共福祉的关怀”。但是，如果人们没有办法选择，而君主是生而得其位，那你就要特别注重对君主的教育。用爱拉斯莫的话来说，“让随选举权的丧失而失去的东西，由对君主之教养的关照来弥补”。他的结论是，“要是无权选择君主，就必须相当细致地挑选教育王储的人”。

这位负责教育王储的人，应该享有特殊的荣耀，因为，“国家的一切，都应归功于一位良君，但君主本人却得归功于那位以其正确的教导，使君主成熟的人”。那么这个教育要如何着手呢？首先，是要把握好时间。爱拉斯莫认为，“塑造君主，改进君主的最佳时间，莫过于当他尚未明白自己是位君主之时，必须精心利用这段时间，以便不仅让他在那段时间远离种种不良影响，而且被正面灌输一些良善的原则”。也就是说，在君王年轻尚未登基之前就着手教育，因为宫廷总会有一些佞臣围绕在君王身边，他们为了从君王手中获取利益，一定会给君王造就一个奢侈、淫逸的环境，和充满阿谀奉承的环境，让君王无暇也没有途径去接受正确的治国思想。而在他尚未登上王位之时，他还有可能有成为一位贤君的理想，在他还没有被权力彻底毒化之前，他还有可能接受贤者的教育。

问：这很像中国古代皇帝非常重视要为王子选一位硕儒，有名望的大师来做老师。

答：是的。那么第二，就是选什么样的老师。爱拉斯莫说，“为着这项任务，他应当从全体臣民当中，甚至遍寻海内外，来挑选一些有才之人。他们正直、纯洁、高尚，他们所受的教育，来自长期的实践阅历，而非单纯的格言、警句。他们将因其年高德劭而赢得敬重，品行清白而赢得尊崇，和蔼友善而赢得喜爱和友谊”。这就是爱拉斯莫给出的选人标准，听友们可以看出，这个标准主要是道德、品性方面的。

第三，就是要因材施教，教师要先深入观察王储的品性、特点，看他有没有妄自尊大、追名逐利的冲动，有没有耽于声色、贪财好赌的倾向，若发现有这种苗头，就要用对症的格言准则来规范王储的行为，引导他以古代名人、前贤为榜样，抵御阿谀奉承的毒害。因为最容易引导王储走上邪路的就是他的身边那些谄媚之徒。爱拉斯莫似乎在宫廷中见到过各种各样的佞臣，所以对这些人最为痛恨和警惕。他说，“在人人皆从中啜饮的公泉里投毒的人，理当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同样，在君主的心智中，灌输邪念的人，也就是最为邪恶的家伙，因为这 将最终成为天下万民的祸根”。好，我们下次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