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林墨：中国艺术家应规避西方艺术体系

位于巴黎六区的Loft 画廊十几年来一直致力于将中国当代画家作品介绍给法国观众，目前正在举办的是一个名为“饥渴和绘画”的联展，有三位画家参加，除了一位冰岛艺术及外，还有参展的两位中国画家是林墨和大宝，林墨在曾与上世纪九十年代到西班牙巴塞罗那留学，他这次带来的5幅纸上油画作品呈现一个安静又深沉的境界，一眼看上去，观众可能会说这是抽象艺术，但林墨自己，更愿意用“隐象”这个词来为自己的作品定位。

林墨与他的作品 RFI

林墨：当代艺术的概念是西方人建立起来的艺术体系。中国以前不了解西方艺术，但是几十年来，很多中国艺术家都是按照西方人的艺术体系来创作，所以今天我们如何建立自己的自信，规避西方的艺术体系，在艺术的理念和方式上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这是东方的艺术家要做的。还要结合自己民族文化，再找出一条自己的艺术方式，给世界艺术提供一种新的可能性。

 法广：经过这么多年的探索，您如何通过自己的作品做到这一点？

林墨：我也是80年代从国内的美院毕业，中国在当时的艺术体系都是按照俄罗斯的方式进行的。不论是集权政治体系，还是文化封闭状态，我们当时接触的都是俄罗斯的影响较多。西方的东西之前基本上是看不到的。但今天的世界已经完全打开，大家接触到很多，也了解到很多西方的方式，也就是说，今天我们一直在探索如何规避所有的体系，用我们本民族的文化，在文化的元素中找到能和普世价值结合的东西，或用中国方式，将中国文化的传统方式转嫁到今天的语言上  这是我一直在做的。

而我们一接触大家不太了解的艺术，都会认为是西方的抽象艺术，其实抽象主义是西方社会已经过去的方式，是过去时。但抽象艺术的确是规避了西方传统的写实和对自然再现的艺术方式，走出了一条新的路。而今天我们的这种艺术是不是抽象艺术的确是值得大家探讨的问题。

 而对于中国人来说，我们祖先的东西，抽象的太多了 !比方说中国古代的文字都是非常抽象的，为什么还要用西方的逻辑和体系，按照他们的方式去做一种抽象呢？我觉得这应该是要规避的。

 法广：您如何通过您的作品将东方的内涵表现出来？

 林墨：我对东方的文化是通过道家的文化来理解对世界的观察方式，不论是去中心化，还是无我状态等表达出来的东西，都是东方人对世界的理解。这和西方逻辑的抽象思维是不同的。从我的作品画面上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东方人表达的东西，而不是西方式的。看我的作品，起码西方人会觉得这是一个东方人的绘画语言的表达。但实际上，精神内核完全是道家文化的东西，不是道家文化的符号，或是直接表达某种中国文化的符号。但是也有一些中国的画家是直接将东方的传统符号运用到绘画中，让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东方的东西，而实际上，这之是一个符号而已，与文化本源并无关系。

 法广：您如何获得创作灵感？

 林墨：这不在我的考虑中，因为灵感是一个伪命题。我的创作就是一种东方的方式，是自然的流露和表达，也不是去再现一个世界，今天的艺术家如果去再现世界，包括影像和风景实际上是没什么意义的，这些都是二元的状态，而这个状态是一个逻辑关系，这个逻辑关系可以说是西方式的，而东方的艺术是一元的状态，是皈依的，也就是要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艺术家可以去感受自然，然后通过内心表达出来，这是一个“一”的状态表达出来的自然，这是东方式的。

 法广：通过您的作品能看到您的情绪和内心？

 林墨：是的，因为我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为什么还要去复制自然呢？复制自然是没有意义的，人本身就是自然的，不能与自然分裂。你表达出来的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法广：因为今年是中法建立外交关系50周年，所以来法国的中国艺术家非常多，令人大开眼界，也眼花缭乱。经常在世界各地参展的你如何看待目前中国艺术，世界艺术？也就是说，您认为我们目前处在一个什么艺术时代？

 林墨：我认为，中国改革开放以后，艺术领域的发展非常快，国门打开了，视野也打开了，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各种鲜活的方式。也有艺术家做的是很传统的艺术，但我认为，今天来做传统艺术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就会用古人的方式来生活，这是不对的，人必须用今天的，现代人的方式去看世界，表达世界，这是我比较认可的一种艺术表达方式，就是说，我们要去思考的问题是，再过几百年，我们这个时代为人类留下来的是什么。

 另外，我觉得中国当代艺术这几年的发展确实是很杂乱的，也有很多东西很滞后，也有一些意识形态方面的内容。我个人很规避意识形态的东西，因为艺术就是艺术，用艺术的语言，纯粹地去解决艺术语言本身的问题，而不是用意识形态来对待体制或社会。这些都没有意义，艺术就是要解决艺术本身的问题。

 法广：不少人会要求作家或艺术家担负一些社会责任，也就是说，大家很关注艺术家如何通过他们的作品来呈现社会，可能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艺术家，通过波普艺术的方式做到了这一点？

 林墨：我觉得波普艺术完全是西方的模式，很多艺术家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社会的批判，但不管如何批判，都是二元的，而我的艺术态度不是这样的，有人要求艺术家引领社会，批判社会，我觉得这些都是错误的，因为艺术解决不了这么大的问题，改变不了社会，艺术从本身的美的问题上做文章就够了。通过艺术让人的心灵更美足矣，为什么要去批判呢？艺术家对社会应该是敏感的，对自然也是敏感的，通过敏感来表达，我觉得这都没有问题。

毕加索著名的作品《格尔尼卡》目的是指责战争的残忍，但是我看到更多的是一种新的艺术语言表达方式来表达战争的后果，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一点，而不是故事本身，因为可以用别的方式来批判纳粹等，但我只是看到艺术本身的语言问题。艺术语言方式用得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战争的残酷表达出来，就说明艺术语言用的很精湛，这就是毕加索的与众不同之处。

 法广：您是学传统水墨画出身，如何能够摆脱这样的思维呢？

 林墨： 我是美院学国画专业毕业的，后来还是觉得在表达方面有些障碍，古人没有问题，但是今天的人有问题，因为古人的生活方式和今天的人不一样。所以我们用传统的方式来表达今天的内容，在材料等问题上都会有障碍和问题。我们可以理解传统，知道传统，但知道传统的精神就足够了。今天的艺术家要走自己的路，也就是说传统的东西不能丢掉，任何人也丢不掉，传统已经在我们的血液里流淌，我们不可能改变自己的文化基因。基因改变不了，表达出来的东西就是东方的，尽管不是刻意，但还是很难逃脱东方的表达方式。

 法广：如何看目前的中国艺术市场？

 林墨：目前艺术市场 比较混乱，大家也没有这个概念，加上这是一个一切为了金钱的时代，其实市场的价格和艺术没有关系，有不少是艺术机构或投机的商人运作或炒作出来的一个市场，泡沫很大，和艺术本身没有什么关系。市场，艺术和画家是三个不同的东西，不能放到一起来谈。

感谢林墨接受法广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