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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柏林墙倒塌30周年之三:“天堂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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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墙的建立,从表面上看是为了阻止东德人民逃离共产制度,去寻找更好的生活。但实际上,它反映了列宁式政党和由它所建立的制度的本质,也就是,它以封闭性的意识形态,与人类文明的基本价值对抗。它虽然有时也出击,它会去镇压东德工人起义,镇压匈牙利起义,镇压布拉格之春,但它从根本上是惧怕外部世界,是没有自信心的,所以它要建立各种各样的墙。当人民不能与外部世界交流时,他们就可以说墙内是天堂。 

柏林墙前的游客
柏林墙前的游客 John MACDOUGALL/A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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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上次你介绍了冷战的大背景,柏林墙就是冷战的产物。但苏联人为什么要去修一堵墙呢?

答:这个问题要从两方面谈,先谈东西柏林分治下的实际状况。上次我们谈到美英法三占区合并,这实际上就形成了一个站在西方民主联盟内的西部德国,也就是德意志联邦共和国。而苏联占领的东部德国,则称为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人们惯常以西德与东德来称呼它们。战后第一任西德总理阿登纳,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有历史学家认为,他的成就超过威廉一世、俾斯麦、兴登堡这些历史人物。他最英明的决定是让德国全心加入西方自由民主联盟,坚定地走宪政民主之路,在德国建立不受政客、野心家操纵的真正的民主制度。马丁·基钦的《德国史》评价说:“正是阿登纳创建了一个光荣的、稳固的、冷静的民主政体,使国人摆脱了历史上曾屡次让德国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种种狂热、迷信和傲慢”。阿登纳信奉自由资本主义制度,但他又有强烈的社会民主主义色彩,他领导的基督教民主联盟是一个比社会民主党偏右的政党。他手下的经济部长叫艾哈德,此人也是个奇才。在两人合作下,西德的经济奇迹诞生了。整个五十年代,西德经济都保持8%以上的增长,国家欣欣向荣。特别是艾哈德提出“为一切人的繁荣”,以强大的社会福利来保护穷人。在马歇尔计划的支持下,短短几年,西德便从一片废墟中站立起来。而东德在马列主义教条下,跟着苏联搞计划经济,一片死气沉沉。苏联自己更是要大炮不要黄油,民生艰难。那时有个笑话在共产阵营流传,“问:亚当和夏娃是哪国人?答:苏联人。你怎么知道的?因为他们没有衣服穿,只有一个苹果充饥,却以为生活在天堂里”。在柏林墙建立之前,东西柏林的人可以自由往来,眼看着西德的繁荣、自由,人自然就用脚投票。在1949到1961年间,东德共有269万人出逃,占了东德总人口的1/8,而且大多是高级技术人才和知识分子。

问:那苏联和东德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改革自己的政策,把人留住啊!

答:恰恰相反。赫鲁晓夫和乌布利希可不是这个思路,他们反而更疯狂地宣传自己是社会主义天堂,骂那些往西德跑的人放着天堂不待,非要去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是心灵中了毒。这种睁眼不看现实的做法,并不是犯神经病,而是他们的意识形态教条使然。这就是我们要谈的第二个方面,共产主义意识形态的荒诞性。我要再次谈到乔治·凯南的灼见。上次我们讲了凯南以X之名发表的文章,其实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文件,以“最长的电报”留名历史。那是他回答美国财政部的一个询问,苏联有没有可能加入世界银行及世界货币基金组织。在这篇电报体的长文中,凯南指出苏联对待外部世界的基本态度,来自于他们内心的恐惧。他说:“这种不安全感,与其说折磨着一般俄罗斯民众,不如说是在折磨着俄国的统治者。这是因为俄罗斯统治者无疑感觉到他们的统治是一个形式上相对无序的统治,其心理基础脆弱而且虚假,无法与西方国家的政治制度相提并论。因此,他们一向惧怕来自外部的渗透,惧怕与西方世界直接接触。对一旦俄罗斯人民了解了外部的真相,或是外国人民了解了俄罗斯内部真相所可能带来的后果担忧不已”。像我们这种在共产国家中生活过的人,都知道每当共产政权和外部世界有冲突时,他们一定把原因归为“外部敌对势力”,归为“阶级敌人亡我之心不死”,所以香港人民捍卫一国两制的斗争,在大陆的宣传机器中,是由美国人操纵导演的。在凯南看来,共产统治集团这种虚弱的内心,会激起他们与一切斗争的冲动。他们只有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中,才有安全感。因为在这个斗争中,“他们找到了本能地惧怕外部世界的正当理由,找到了除了独裁而不知如何统治的根据,找到了没有他们不敢实践的残暴的因由,也找到了他们要求别人作出牺牲的根据”。正是这一套意识形态,使苏联统治集团面对民众的不满和自由世界的吸引力时,不会去寻找协商、妥协的办法,也不想改革自己的政策,而只能以修墙来应付危机。

问:柏林既然是四国共治,那苏联要修墙,美英法三国无权干涉吗?

答:波茨坦协议中规定,柏林是一个开放的自由城市,各占领区的居民可以自由往来,所以修墙是违反协议的。但刚刚当选的美国总统肯尼迪,在这个问题上举棋不定,采取了绥靖主义的方法。他特别害怕柏林冲突会引发美苏两国的核冲突。1961年6月,赫鲁晓夫和肯尼迪举行了维也纳峰会,在会议之前赫鲁晓夫是放足了话,要解决柏林问题,为此不惜诉诸战争。我们没有时间讲述在这场冲突中,肯尼迪如何节节败退。总之,用专门研究这段历史的弗里德里克·肯普的话说,是“青涩男孩儿遇见了黑帮大佬”。赫鲁晓夫探明了肯尼迪的底牌,他不会为封锁东西柏林的自由交通而开战,于是赫鲁晓夫和乌布利希下决心要把东德人民圈进共产主义天堂。恰在这时,东德头号大美女马琳娜·施密特逃离东柏林,人称她是世界上最美的逃亡者。她是在当选为世界小姐之后,帮助她的妈妈和姐姐逃出东德,同时自己也决定留在西方。因为依照东德的法律,帮助他人逃亡要判三年徒刑。马琳娜参加选美比赛的现场直播,许多东德人都观看了。她的逃亡更激起东德人的担心,一旦关闭边境就再也不能出国。于是逃亡潮愈演愈烈。有专家预测,照这样的速度,到70年代末东德就再无居民了。赫鲁晓夫心里明白这一点,他在探明了肯尼迪的态度之后,批准了乌布利希的封锁计划。赫鲁晓夫在他的回忆录里(顺便说一句,赫鲁晓夫的回忆录是在美国出版的,因为苏联不让他出,就像李鹏的回忆录要拿到香港出版,大陆不让他出)。赫鲁晓夫自己谈到,他当时知道这么做,会使共产主义制度丢尽了脸,但是他又自我安慰说,这堵墙将来会被拆除,因为共产主义会胜利,那时就不用这堵墙了。当然我们现在知道,这堵墙确实倒了,但是原因恰恰相反。乌布利希向赫鲁晓夫保证,他只需要两周时间,就可以阻止东西柏林之间的人员流动。这时,他显示出了德国人精确严谨的作风。第一步封锁用的铁丝网、水泥墩,都是悄悄从东欧各国,甚至从西柏林分头订制,分小批悄悄运来,不让西方人察觉。1961年8月12日午夜,东柏林的警察和民兵开始动手设置路障,切段东西柏林之间的所有通道和公共交通。指挥具体行动的人,就是当时的安全部门首脑昂纳克,他后来成了东德共产党领袖,并且在1989年亲眼看到了柏林墙倒塌。昂纳克后来由于命令枪杀翻越柏林墙的人而受审,但由于他患了癌症而被释放,最后死于智利。再说,8月12日那天,天气极好,许多柏林人出门休闲,在柏林旁的万湖上荡舟,在森林中散步,也和住在西柏林的亲友约好以后见面的日子。但这天夜里,几个小时之内,所有通向西柏林的道路都由层层铁丝网封闭了,13日清晨,许多在西柏林工作但住在东柏林的人,突然发现他们再不能去西柏林上班了,与西柏林亲友的约会也再不能实现,今后所有东德人除非持有内务部发的特别通行证,再不能跨出东德一步。给听友们打个比方,如果你住在北京东城南锣鼓巷,你二姨住西城平安里,本来约好晚上去你二姨家吃饭,但8月13日那天你走到地安门大街,发现全是铁丝网和警察警犬,你再也甭想跨过这条东西城分界,今后你和你二姨就成了咫尺天涯,永难相见,因为你被关在了共产主义天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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